龙好公叶

走笔至此鸽一半
诡秘之主深度沉迷中
cp脑,蒙红/蒙克反复横跳
杂食世愚世/红银红/伦克伦
不定期爬墙

【露中‖镜仙·肆·失约】

      平京市的这场雨下了一个多礼拜,时大时小,将初夏的燥热压了下去,涟河的水涨了上来,没过浅滩的青苔,供养了数量可观的水蚊子。伊万时常在放晴的时候趴到阳台上,眺望河对岸下水摸鱼的老老少少。

      今天是周末,是没有课要上的清闲日子。新来的室友一大早就出门了,不知去了哪里,伊万起来的时候,只看到电饭煲里热着的粥,和旁边用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,上面贴着一张用十分标准的楷书写着“随意取用”的便利贴。

      这个场景,已经在过去的一周里出现过无数次。

      不得不说,王耀不论是作为同学还是室友,都无可挑剔。一手好厨艺尤其加分,他做出来的食品拥有能令任何人坠入暴食的深渊的魔力。

      伊万跟着他蹭吃蹭喝了这些天,身上的肌肉轮廓都模糊了不少。他揉着肚子,缓缓打出一个嗝,显得有些忧郁。

      “不能因为最近'倒霉'的症状有所缓解,就这样贪图安逸,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。唔,再过十分钟,不,五分钟,就去换衣服出门。”伊万给自己打气,拿来手机定好闹钟,又瘫了下去。

      一小时后,身着与发色相近的亚麻色T恤、背着巨大登山包、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的高大青年,出现在地铁入口。

      平京市有两座大学城,分别在城东和城西,中间相隔一条长长的涟河。涟河本名臭河,由于不断承受上游污水,且缺乏治理,一直是又臭又脏,方得此名。直到十五年前,平京市响应号召,要建设新时代文明城市,政府下了大功夫环保上,其中的重头戏就是治理臭河。臭河这才熬出头,在治污初见成效的那一年由广大市民投票,改名涟河。后来水质逐年好转,才有了眼下波光粼粼的模样。

      伊万乘地铁一路向西,横跨平涟大桥,又打车走了约摸半小时,来到了平京的另一边。

      这里很偏僻,虽说同在城西,可跟城西大学城的距离相当遥远,甚至在后面连着一片小山。伊万跨过满地烂菜叶,忍受着刺鼻的鱼腥味和带有浓重本地口音的大嗓门,拐进了菜市场的一个隐蔽出口。

      出口连着一个小村落,四周均是红瓦土墙,成捆的秸秆堆在路边,有鸡群从前跑过,后面跟着几个满身泥土的半大孩子。

      伊万寻到一户人家,敲响了紧闭的木门,无人应答。他皱起眉头,又敲了半晌,大门纹丝不动。

一个女声响起:“老外,你找谁啊?”

      伊万循声看去,只见几丈开外另一户人家的门口支起一张麻将桌,四周围坐着中老年妇女,开口说话的那位便是其中之一。

      伊万点点头,想到动作幅度太小,那边也许看不清,便指着门说道:“请问,住在这里的赵爷爷去哪了?我找他有事。”

      那位妇女只是围观别人打牌,并未上桌,因此才有闲工夫跟伊万搭话。她吐掉瓜子皮,拍拍手起身走过来,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,说道:“赵老头不在这了。”

      伊万有些焦急,但还是坚持问道:“我们约定好今天见面,他特地保证了不会爽约。”

      麻将桌上几个人打完一圈,齐刷刷抬头看过来。

      嗑瓜子的妇女没来得及开口,被麻将桌上一位脸上有斑的妇女抢道:“有什么事非要找他嘛,说出来大伙帮你啊!”

      周围人点头复读。

      伊万不太适应这种扑面而来的热情,他总感觉这样的热情背后藏着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,连忙摆手,示意自己并不需要。再三问了村中居民,确认他们也不知道赵老头去向何处后,他便告辞离开了。

     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了雨,天色阴沉沉的。的士司机开了一天的车,早闲的发慌,便主动和乘客搭讪:“哈喽,会说华文吗?去平涟桥站是往东走啊,你是东外的学生?”

      伊万:“不是东外,我在平大念书。”

司机看上去脾气很好,说话乐呵呵的:“平大好啊,挨着涟河,环境好!来华国几年了啊?”

      “快两年了。”

      “华文说得真不错嘛!家是哪国的呀?住的还习惯吧?华国跟你们国家有什么不同啊?”

      伊万都如实答了。被人放了鸽子,他情绪有些低落,不太有精力去社交,只努力维持着基本的礼貌。

      的士司机倒是乐在其中,丝毫没有被乘客的低落影响,语气越发熟络:“西村这么偏,没什么玩的,你去那儿干什么?”

      伊万沉默了一会,撒了个谎:“听人说那儿有个寺庙挺灵,就想去拜一拜。”

      司机奇道:“我在这片跑了五年多,从没听说有什么寺庙!”

      伊万叹气:“可能是假消息吧,我也没找着,这不就回来了么。”他一身休闲装,登山包运动鞋,还戴个大墨镜,的确像是出来游玩的。

     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,安慰道:“早点回来是对的。我跟你说,西村那地界邪门的很,前两年总丢东西,这两年开始丢人。不是那个丢人,是说人走丢了,没了,懂我意思吧?本地人都不太去那,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外地孩子,嗯,以后还是不去的好。”

      “……'没了'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  “就是丢了,找不见了,人间蒸发了。”司机低低的说:“据说那里的人,天一黑就闭门回家,挨到天亮,谁也不敢晚上出来。可每个月还是有那么一两户,天亮后再也没出门,不声不响的,人就没了。”

      伊万回想起不辞而别的赵爷爷,回想起下午在“西村”和村民的对话。其中的一些细节,和司机的这番话,在某种程度上对应到了一起,使他在一点也不寒冷的初夏的傍晚,忽然渗出了一身白毛汗。

      司机见状,乐得笑出声:“哈哈哈,你还真信啊?现在都什么时代了,9102年!哪有那么悬乎的事儿?要真是天黑之后会丢人,我开了这么久的车,还不是照样好好的?开玩笑呢,你可别往心里去,咱们平京山清水秀人杰地灵,有城隍老爷罩着呢!一点事没有,哈哈哈!”

      一会说西城邪门,一会强调现代社会,一会又说城隍保佑……这司机究竟是迷信还是不迷信?他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的,西村的事又能信多少?

      伊万思绪纷乱,司机后来扯的那些民生政治的话题,他全都当了耳边风。不一会驶到了车站,伊万点开APP结账下车,屏幕上跳出“电量不足”警示框,被他随手摁灭。

      司机降下车窗,冲他挥手:“小伙子,记得给好评啊,五星好评啊!”

      刚出站台,大雨忽然而至,伴着大风,哗啦啦的泼下来。伊万撑起雨伞,避开地上的水洼,匆匆赶回学校。

      留学生宿舍的霓虹招牌被大雨浇坏了,一楼大厅的灯受到牵连,也跳了闸,碍于天气又一直没人来修,整个门厅都黑咕隆咚的。

      伊万一身狼狈地登上台阶,还没来得及收伞,便和一个人影迎面撞在一起,撞得他一个趔趄,好险撑住了伞柄,差点没站稳。

      熟悉的草木香味荡悠在鼻端。伊万眯起眼睛仔细辨别,忽然惊讶道:“是你?”

      外面的水洼反射出微弱的光线。王耀身着正红色的衬衫,此刻坐在地上,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后腰。伊万连忙将他扶起来:“撞到哪里了?你还好吗?”

      “我没事……”王耀借着他的力,挣扎着站起来,声音不大平稳:“腰,好像有点扭到了。”

      伊万蹙眉,有些担忧:“抱歉,刚才不该走得那么急的,我送你去校医院吧,万一伤到了骨头……”

      王耀连忙打断他:“不用不用,不会的,老毛病了,我缓一缓就好。”

      伊万:“还能走吗?”

      王耀略一迟疑,伊万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,干脆背对着他半蹲下身子:“我先背你上去吧,家里好歹有药可以处理一下。就算不去医院,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  “谢谢你,我确实不太动得了。”王耀没有推辞,双臂小心地圈在伊万脖子上,摸索着爬了上去。伊万托起他的腿弯,感受到背上的人在小幅度地颤抖,越发感到自责,恨不得回到两分钟前,重新走一次大厅。他尽可能把脚步放轻,稳稳地迈着步子,走向楼梯的方向。

       他们的屋子在四楼,不太高,也并不矮,平日里上这几层楼,只需要很短的时间。可放在如今的情境中,这段时间却好似被拉长了无数倍,放缓了无数倍。

      楼道里安装的灯没有受影响,捕捉到声音便照常亮起,四周一片明亮,能听到走廊里学生的嬉闹声,各国语言纷乱交织。伊万一步步踩着台阶,王耀额前长长的那两缕的刘海扫在他脖子上,随着脚步动来动去,痒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  那股草木香气也越发真切了。不像是香波,也不像是用在衣服上的熏香,带着有如实质的温度,包裹住伊万的全部心神。

      这是他自初见以来,第一次跟这位新室友靠得那么近,和这股味道、这片温度紧靠在一起。

      伊万没来由的有些恍惚。他仿佛回到了一段似曾相识的场景,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,可当他要去细究,那股熟悉感又烟消云散了。

      就在这时,脖子上的痒意忽然间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  伊万向后仰起脸,发现王耀不知何时空出一只手,将那两缕刘海撩了起来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注意到伊万的视线,他微微侧头,眼里含着笑:“这样是不是好点了?”

      湿热的气息扬在伊万耳后,吹红了耳廓,一路烧到下颚跟脖颈,烧得他脑子成了一锅浆糊。

      他连忙扭回头,目视前方,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说:“好多了”,又说:“到了”。再然后掏出钥匙拧开门锁,连鞋都没来想起来换,便火烧屁股般,一路长驱直入走向王耀的房间。

      王耀拍拍他肩膀,“哎”了一声,也没能阻止他。

      靠近餐厅的卧室的门破天荒的没有锁。伊万推门进屋,满墙翠色扑面而来——

      原本应当空白的墙面上,全部摆放了置物架,一盆盆绿植互簇拥着,将本来还算宽敞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,架子剩余的边角甚至花盆之间的间隙中,也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,那上面开着许多暖色的小花。

      阳台上的几盆绿植独树一帜,长势喜人。伊万木着脸看过去,隐约认出来,那一片窜得最高的草本植物,是他经常吃到的蒜。

评论(1)

热度(18)